在微信中看到一则关于猪的视频,一头200至300斤重的肥猪,只需3个多月即能出栏。如此速度,我颇感吃惊,难怪如今肉的味道不如从前香甜。自然也勾起我对儿时家乡养猪的回忆。 

　　我是农家子弟,老家在湘东地区。上世纪70年代,农村人家一般少有别的经济门道,于是遵从“穷莫丢猪”的古训,家家户户都养着猪。我们家也不例外,全家8口除父母在生产队劳动外,家里没有别的收入,每年也要养两头猪。每年开春时,从喂猪婆的人家或集市上买来的猪崽,不过20至30斤。母亲每天清早将我们先天放学后采摘回来的野菜、红薯藤、人不吃的蔬菜剩余部分之类铡碎,煮成一大锅潲,然后拌上米糠,分早中晚三顿喂食。一头猪至少要6个月才能长成150斤左右,能上180斤就是罕见的大猪了。 　　　  

　　送猪的日子,是养猪人家的开心之日。一大早,就叫上三五个邻居帮忙,将猪从栏中赶出,揪的揪耳朵,扯的扯脚,将猪五花大绑在土车上。男子汉在车后推,妇女或小孩则在前面拉,猪在车上哼哼唧唧,急急匆匆往公社牲猪收购站赶。为了增加重量,不少农户在送猪之前,往往要喂一顿饱潲,有经验的则喂些汤汤水水,收购站的工作人员在检测时手往猪肚上一摸,即可少扣除几斤重量。如果喂了糠之类稍干一点的潲,就要多扣几斤。在除潲的问题上,农户与收购站人员时有争执。有的宁可“考槽”,即从早等到晚,一整天不给猪喂食,让它饿干之后再过秤。有的还干脆排队等待“洗白”(即杀),得出实实在在的重量。“洗白”的重量一般是按“内七外八”办法计算:即70猪肉则可算100斤毛秤,70斤之外的肉重则按80斤猪肉100斤毛秤折合。等级则是131——150斤为乙等;151——180斤为甲等;181斤以上为特等。一般难有上特等的,大多在甲乙等之间。一头猪也就能买50-60元。可别小看这几十元,在当时的农户人家可以派上大用场的——小孩的学费、日常开支,还债……反正半年内的家庭的较大笔开支全在其内。向别人借钱时的承诺往往就是:“等送猪后就还你啰”。有等不及的债主甚至随同前往。送猪,是一家人辛劳过后的期盼与高兴之日。不但可以了却债务,还可顺便买几斤肉回家解解谗。其时肉价虽只有8毛1斤,但不逢年过节或家里有什么喜事,一般是不会轻易买肉吃的。哪怕家里有做手艺的匠工师傅,也除非是劳动强度较大的木工和泥工,一般的理发、蔑工、裁缝之类的,就用火焙鱼和鸡蛋应付。 　　　 

　　不少人家特意把第二楼猪刻意拖到春节前夕。一来猪可喂得更大更肥一点,可以买出更好的价钱;二来也可年前在自家宰杀,将大猪肉卖给附近乡亲,增添过年的气氛。在我的印象中,咱家在家里就杀过好几头猪呢。那气氛好不热闹,大人小孩几十人先是围看屠夫杀猪,猪激烈挣扎时,也有上去帮一手的,然后排队卖肉。缺油少盐的时代,大家都希望买到的肉肥一点,持刀砍肉的屠夫都是本乡本土的,尽量都满足大家要求,但也注意适当搭配。

　　那时的猪是纯粹的土猪,肉味醇香,哪家煮肉,尤其是大蒜辣椒炒回锅肉,老远就能闻出其香。特别是除夕那天,团圆饭还没开始吃,母亲就把刚煮出的大块猪肉从锅里勾出,热腾腾地摆放在砧板上,给我们一人均匀地裁切出一块。兄妹们双手捧着香气扑鼻肉块乐呵呵地啃着,提前品尝到年的滋味,那种高兴劲真是让人一辈子难忘。

　　如今,在普通百姓家庭的餐桌上,吃肉早已是很随意的事,然而不管怎么吃,都难吃出当年的味道。

　　(作者单位：湖南省开福区检察院)